互联网算命不是“无法无天的地方”

专家建议引入禁止性法规

□本报记者 赵晨曦

“嘘。”江晨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一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一边慢慢地从桌子旁边的牌堆里抽出一张牌。

“第一个是战车。”江晨说着拿起手机，指向桌上一张亮着的卡片。卡片上是一个战士站在战车上，右手拿着权杖。战车前方，一黑一白两个狮身人面像分别站在左右。

看了一眼视频那头满脸迷茫却又暗藏期待的少年，江晨继续解读着牌面：“这张牌是倒着放的，代表着逆位，逆位的战车，代表着你在这段感情中迷失了方向，让对方心里对你不信任，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过的事……”

作为一名塔罗牌算命师，江晨不仅在公众号上发布一些与塔罗牌相关的文章，还定期给人做“视频算命”，每次收费100至300元。

近日，广东深圳一家以塔罗牌占卜为名开展营销活动的网店遭警方立案调查八字起名，这再次引发了人们对网络占卜的关注。不少人心生怀疑，网络占卜真的是算“命”还是算“财”？

网上算命在互联网上风靡一时

“9.9元测运势”“19.9元测感情”“199元改运势”……类似的网络算命广告如今在网络上屡见不鲜，不管是公众号，还是私人微信；不管是电商平台，还是小程序，总有人为我们关于命运的“答疑解惑”。

其中，塔罗牌成为网络占卜的“新贵”，颇受年轻人的喜爱，在短视频平台上，一些涉及塔罗牌占卜的视频甚至能获得百万点赞。

在江晨看来，塔罗牌占卜之所以受到年轻人的青睐，主要是因为其操作简便、互动性强。比如最常见的算法就是占卜师从1到78（一副塔罗牌有78张）中随机抽取几张牌，然后找出数字对应的牌来解读。

为什么有些人在生活中遇到艰难抉择或焦虑时，会寻求占卜的帮助，并“相信”占卜的结果呢？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副教授张欣分析说，不管什么形式的占卜，都是为了满足占卜者的一些心理需求。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控制感，是人们规避事物不确定性的一种方式。很多人的情绪或生活压力，都来自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占卜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了心理学上的“巴纳姆效应”，即给出一个相对模糊的答案，人们本身很容易相信一般性、概括性的描述，而在占卜者话语的引导下，人们很容易对描述产生认同，进而觉得这个说法极其可信。

“占卜是跟人打交道的项目，说话的技巧确实很重要。”江晨说，算命师很善于察言观色，会先听取客户的主要诉求。如果是关于情绪或者事业的，那么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客户遇到了挫折，或者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

“其实很多顾客在来占卜之前，心里已经有了潜在的答案或选择，只是希望通过占卜再次得到这种‘神秘力量’的支持，从而坚定自己的想法。”虽然江晨坦言塔罗占卜多半是为了“心理安慰”，但他也表示，塔罗占卜还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除了占星术，其中还包含了很多心理学理论。

算命还是数钱？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算命的主战场开始由线下转移到线上。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在接受《法制日报》采访时指出，相比线下算命，网络算命的隐蔽性更强、传播范围更广、客户流量也更大。

记者在某电商网站上搜索“网络占卜”关键词，发现大量占卜服务，既有中国传统的易经、八卦，也有西方的占星术、塔罗牌等，内容涉及婚姻、事业、健康等，价格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算命网，有些店铺月销售额超过1000元。

蒋晨透露，除了在电商平台开店星座网，目前网络算命的渠道还包括开设公众号、微博号，有的甚至直接用微信朋友圈招揽生意。

便捷的网络渠道也大大方便了信息的传播，有人在一些明星或者热门事件的评论区留下略带“玄学”的言论，吸引网友点击评论者的个人主页；提供免费的占卜服务，却要求顾客把占卜师的信息分享给自己的好友……一系列的操作让网络占卜“越来越火”。

除了占卜行为本身之外，一些在线占卜服务还有其他目的。

据深圳警方介绍，被查的塔罗牌铺自2018年开始在网上宣传招揽顾客，以塔罗牌占卜的名义提供“算命”、“阴阳沟通”等多种服务。算命师以各种理由诱导顾客购买所谓“水晶”、“朱砂”等避邪产品，收费数万元。

“圈内通过占卜来骗取顾客购买产品的做法很常见，毕竟这是钱的大源头。”江晨说，销售产品也是有“技巧”的，一般对那些坚信不疑，或者拼命想要改变某种状况的顾客，才会有进一步的销售。

如今，更加便捷的AI算命出现了，你可以在一些公众​​号里输入个人信息或者上传照片，几秒后就能得到一份AI出具的“算命报告”，但这背后需要的也是“钱”。

此前有媒体调查一个名为“AI手相人脸分析”的微信公众号，按照提示提交完整面部照片后不到30秒，页面显示“报告生成”，但想要获取需要支付9.9元，如果想要获取其他单项报告则需要额外付费。

这些公众号通过招募代理商不断赚钱在线算命，只需要支付一定的代理费，就可以成为代理商，代理商可以引荐客户，获得相应的返利佣金，通过拉人、发展下游客户不断升级，在赚钱的同时不断扩大影响力。

算命不是合法的地方

“算命虽然历史悠久，但必须明确的是，无论是传统算命，还是网络算命，不管怎么延续下去，其本质都是封建迷信。”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委员、德恒律师集团高级合伙人毛洪涛指出，网络算命绝对不是“无法无天的地方”。

毛洪涛介绍，《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2011年修订）》第十五条规定，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不得宣扬邪教和封建迷信。《计算机信息网络国际联网安全保护管理办法（2011年修订）》第五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利用信息网络制作、复制、发布、传播含有宣扬封建迷信的内容的信息，对违反本法规定的，依法给予行政处罚，构成犯罪的星座分析，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此外，毛洪涛称，网络占卜的套路很多，极易滋生其他相关违法犯罪行为。比如，利用网络占卜捏造事实、隐瞒真相，以转账等为由骗取客户钱财，涉嫌诈骗；以网络占卜的名义发展下线代理，提取佣金、提成，属于传销行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利用网络占卜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并出售牟利，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等。

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玲认为，目前对网络算命的监管还比较宽松，虽然也有一些法律法规对其进行规范，但往往针对的是后果比较严重的行为，比如《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只有扰乱社会秩序、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才会受到拘留、罚款等处罚。而对于一些没有造成明显社会危害的有偿算命行为，监管并不严格，主要采取宣传教育的方式。

“目前，法律对网络算命尚无明确的禁止性规定。”赵占玲认为，鉴于网络算命传播速度之快，可能对青少年用户造成负面影响，应考虑尽快将其纳入法律法规范围星座网，出台禁止性规定，而不是等到出现诈骗行为或严重后果才草率干预。建议可以对现有规定进行修改，比如在《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中明确禁止传播与网络算命相关的信息，还应明确网络服务提供者应采取相关技术和管理措施，对平台上的部分网络算命信息进行治理。

“我们要继续加强教育，倡导科学精神，鼓励有问题的人寻求真正的心理咨询，建立公开举报机制。”刘俊海补充道。